雨果

      “独自一人的双人舞”

  

  

  55.

　　“金霞洞的人为何这样对他？”

　　

　　“大概是不想让他劈山吧。”

　　

　　56.

　　长久的沉默。

　　

　　黄天华很愤怒。也很不解。愤怒在于金霞洞的人竟然这样对他道兄的外甥，不解在于他们这样做的原因。

　　

　　以及，你。

　　

　　你为什么要闯入金霞洞？又为什么要把沉香带出来？你又是他的何人？有什么目的？

　　

　　他这样想了，也这样问了。

　　

　　而你反问：“玄鸟是什么呢？”

　　

　　黄天化愣了一下。他并不认为你这句话是无的放矢，隐约有怪异的灵感一闪而过。太快了，他无法看清，最终只能谨慎地回答：“玄鸟自然万火之灵，有毁天灭地的力量……玄鸟出，则世间大乱。”

　　

　　“嗯，标准答案。”

　　

　　黄天化用眼神询问：有什么不对吗？

　　

　　他抛出了砖，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你没说话，只是站起来，回身将酒柜向两边推开。

　　

　　这酒柜的后面赫然露出一面隐蔽的墙。整张墙都是一面巨大的白板，上面密密麻麻用磁贴固定了许多的图片，还有许多手写的名词和看不懂的批注（很多都是英文写的），中间有规律地串联着密密麻麻的红蓝线，像延伸的根系。

　　

　　这场景看起来就像某些上世纪的侦探片。

　　

　　你走到前面，用长长的调酒勺指了指时间轴上，表示现在的那个节点：“人界如今正在战争。”

　　

　　又沿着那根蓝线指向一座简笔画的华山，一群玄鸟被镇在山下。

　　

　　你用勺柄嗒嗒点了两下那个图案。

　　

　　意思已经很明白，即使玄鸟未出，世间也一样陷入了纷争厮杀呢。

　　

　　“看，只要放在一起，简单的排列一下就明白了。”你意味深长地说：“只要有一个反例，就足以推翻整个论据。”

　　

　　“还记得桃山被劈开是什么时候吗？”你像个不负责任的老师，直接把答案塞在学生的鼻子下面，想让他抄完了事。

　　

　　“上一次的大劫。”黄天化看着那复杂的情报图，喃喃地说。

　　

　　怎么可能不记得啊。

　　

　　在你的图上，玄鸟几乎处在一切的中心，被无数条细线密密串联。金霞洞，宝莲灯，二郎神，三圣母，四天王，华山，封神榜……这些情报被你整理成了一张结构清晰的关系网。有些你知之甚少的，比如沉香的图片，被单独挂在一边，只和金霞洞与宝莲灯连接，有的干脆就没有线。

　　

　　你还当着黄天化的面，又写了一张他的名字贴上去，当场让他加入了你的情报图。

　　

　　黄天化看着你光明正大地在他这个正主面前做这种事，禁不住揉了揉眉心。　　

　　

　　“你猜为什么玉鼎不让沉香学习法术？”

　　

　　“……”

　　

　　“既得利益者，不会愿意自己的利益遭到损害的，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你不等黄天化思考完，便挥挥手，将酒柜恢复原样。

　　

　　“竟能如此？”

　　

　　竟是如此。

　　

　　黄天华将你的话消化一番。终于抬起头：“那么姑娘的打算是？”

　　

　　你十指交叉，用手背托着下巴，眼神犀利，像蹲伏在草丛里，预备伏击猎物的大猫。

　　

　　黄天化少时便以勇武著称，如今居然被你盯的头皮发麻，甚至有一种被天敌盯上的错觉。

　　

　　“重开封神榜。”

　　

　　“姑娘为何要这样做？”黄天化的眼神落在沉香身上：“我之前从未见过你，你又是沉香的何人？”

　　

　　因为封神榜就在华山。想要重开封神榜，就要劈开华山，放出玄鸟。而如果想要劈开山，那非得要沉香来做不可。

　　

　　因为只有杨家血脉，才能运用宝莲灯，和那劈山斧。

　　

　　“不是什么人。”你说：“单纯是我想，以及我能。”

　　

　　你这样说着，又观察黄天化的表情。他的确惊讶于你说要重排封神榜的事，却并没有强烈反对的情绪。

　　

　　真有趣，明明自己被封三山正神炳灵公，再好不过的神位，他却好像并不那么在意。也对，毕竟神界衰落，许多神仙已经不复荣光，一并落魄了。

　　

　　那么，可以利用……不，合作。

　　

　　你挪到沉香身后，弯下腰，把两只长长的胳膊搭下小孩的肩头，毫不客气地把一半重量都挂在他的身上。对着黄天化理直气壮地说：“所以，我有个不请之请，麻烦你来教这孩子法术，谢谢。”

　　

　　沉香惊讶地看向你：“老师？”

　　

　　黄天化睁大眼睛，很惊讶也很意外，无缘无故被推过来一个徒弟，换谁都得蒙。

　　

　　“姑娘有如此之能，为何不亲自教导？”

　　

　　他这样反问你。

　　

　　“我教不了。”你干脆的说。

　　

　　“……为何？”

　　

　　“——为什么？”你重复他的问句：“一条鱼难道能教会一只鸟游泳吗？”

　　你惫懒地瞥了沉香一眼：“他又没有腮，学不了我的东西。”

　　

　　异能力又不像修道，只要有点天赋就能上，无非就是有差有优。它完全是靠运气，各人的异能力更是千差万别，是不可能教会别人的。

　

　　黄天化竟真的认真考虑了。

　　

　　你的计划听起来离谱，但是却很有可行性。只是，沉香原是有师父的，对于古代人而言，师父是个很重的词，即便沉香的师父待他不好，但毕竟……

　　

　　你们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得门外的风铃轻响，有一敞着衣襟，手提葫芦的道人摇摇晃晃地下来了，肩上还趴着一只雪白猫咪。

　　

　　他仰头灌了一口葫芦中的酒，晃到你们中间，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黄天化皱起眉头。

　　

　　“申公豹？”

　　

　　57.

　　方壶仙岛。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日月交替乃逢魔之时。你带着爱丽丝走在熟悉的小巷中。这里位于仙岛的最下层，平常就算是白天，这里也整日阴暗潮湿，少有人来。最常见的就是乞讨者，流浪汉，逃犯，或是昏昏沉沉的醉汉。

　　

　　爱丽丝有些忧郁地说：“小鸟游，你觉得沉香真的准备好了吗？”

　　“要相信同伴。”

　　“婉罗那边……”

　　“不要担心，我会盯着她的，她不敢做多余的事。”

　　“爱丽丝，喜欢沉香。”

　　“嗯。”

　　“也喜欢小鸟游。”

　　“……那么，小鸟游也喜欢爱丽丝。”

　　

　　你牵着爱丽丝柔嫩的手臂，轻声说：“唱首歌吧，爱丽丝酱。”

　　

　　唱首歌吧。

　　

　　让我们来跳舞，像往常那样。

　　

　　“You have my heart——”

　　（你占有我的心）

　　“We'll never be worlds apart”

　　（我们永不分离）

　　

　　你搂着你的女孩踏步，旋转，你在湛蓝如海的眼中望见自己，也在红色的眼眸中看见人形异能力的身姿。

　　

　　“Maybe in magazines”

　　（就算分隔两地）

　　“But you'll still be my star”

　　（你仍是我的守护星）　

　　

　　一方前进，一方后退。

　　“Because，When the sun shine we shine together.”

　　（因为，当阳光灿烂，我们一起闪耀）

　　

　　旋转，交换呼吸和步伐。

　　

　　“Told you I'll be here forever”

　　（说过我会一直等）

　　“Said I'll always be your friend”

　　（说过我永远是朋友）

　　

　　爱丽丝的裙子像红色的花朵盛开。

　　

　　“Know that we still have each other”

　　（还好，我们还拥有彼此）

　　

　　巷子走到了尽头，你的背贴上了冰凉的墙壁。

　　

　　“You can stand under my umbrella.”

　　（你可以站在我的伞下躲雨）

　　

　　寒意仿佛一把刺破幻觉的尖刀，刺破了爱丽丝的幻影，像肥皂泡消融在空气中。

　　

　　像午夜一场绚丽的迷梦。

　　

　　但是舞曲还没有结束。你含着下半截的歌词，轻轻接上爱丽丝的唱腔。

　　

　“……You can stand under my umbrella.”

　　（你可以站在我的伞下躲雨）

　　

　　前，前；右，停；后，后；左，停。

　　你在跳一场双人的独舞。

　　

　　你的手在空中虚悬着，你揽着一个看不见的人交换舞步。舞曲的旋律终于结束，你突然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慢慢垂下手臂。

　　

　　你叹了口气，将双手插进衣兜。过长的刘海垂落下来遮住了眼睛，一副很落寞的样子。你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月光把你的影子拉的很长，映在墙上，像一个模糊的怪物。

　　

　　有什么东西忽然蹭了蹭你的脚踝。

　　

　　毛茸茸，热乎乎。

　　

　　你有些迟疑地低头去看：“哎？”

　　

　　“……夏目老师？”

　　

　　这只生物踩着你的鞋面，软软地叫了一声，喵。

　　

　　赫然是一只漂亮的三花猫。

　　

　　58.

　　杨戬从金霞洞离开后，本欲前往瀛洲仙岛向婉罗问个清楚，却在港口的时候临时改了目的地，前往方壶寻你。

　　

　　冥冥中有一种预感，总感觉如果这时不来找你的话，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也许还会留下什么遗憾。

　　

　　杨戬向来是个比较随心所欲的人。既然他的第六感让他过来看看，那么他就遵循一些天意。

　　

　　他捏着小小的黑卡，照着上面的小地图七拐八拐，却在离目的地的不远处，听到了小女孩清脆的歌声。

　　

　　一下就认出来了，是那天你身边的那个金色头发，蓝色眼睛，布偶娃娃一样精致的小女孩。

　　

　　杨戬在直接走过去找你和偷偷过去看看之间犹豫了一小会儿，忽然计上心头，变作一只漂亮的三花猫，大摇大摆地爬上墙头偷窥。

　　

　　优美的旋律，歌词却是从没听过的语言。

　　

　　你和爱丽丝轻快的舞步。

　　

　　以及，爱丽丝突如其来的消失。杨戬看得分明，女孩消失的时候有淡紫色的微光，像春雪在阳光下迅速消融。

　　

　　怪不得他总感到奇怪，原来爱丽丝也不是人类，也许是什么“灵”。

　　

　　后半段，你揽着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人寂寞的独舞。

　　

　　狐步舞一遍遍重复的舞步。你跳完后，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

　　

　　三花猫静静地凝视了许久。

　　

　　然后，他走到你的脚边，轻轻来蹭你。

　　

　　你被猫咪亲昵的举动唤回了注意力，你还有一点恍惚，好像回到了某天的街巷，虚幻的暴雨从天而降，你在狼狈不堪的时候抱住了这只温热柔软的动物，不由得脱口而出，夏目老师。

　　

　　[夏目老师？]

　　

　　猎虎的老师，难道是个猫妖？

　　

　　杨戬化身的三花猫被你抱在怀里，有点不敢动弹。女孩子的身体都是这么柔软的吗？都有着说不上来的幽幽香气吗？虽然夹杂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甜香酒气和血液的铁锈味。还好猫咪不会有表情管理的麻烦。被你给予了拥抱和温柔的抚摸，他竟然想起了母亲。

　　

　　你抱着这只酷似夏目老师的三花猫，轻轻抚摸它的脊背。

　　

　　毕竟同一品种的猫都长得相似，你迷糊中会认错也并不奇怪。

　　

　　你掐着它的腋下把他举起来，猫咪被你拉成了长长一条。

　　

　　三花猫温顺地任你动作，爪子也好好地收在爪垫里，油光水滑的尾巴卷起来遮住了关键部位。浑身体态匀称，干净，四只爪垫粉嫩光滑，一看就是那种惯于养尊处优的宠物猫。

　　

　　只是额头上似乎有一道极不明显的疤痕。

　　

　　你眯了眯眼，忽然说：“是你吧，杨戬？别玩这些花招。”

　　三花猫露出无辜的眼神，娇弱地叫了一声，“喵~”

　　

　

　　

　　

　

　　除掉歌词字数大约是三千五，所以不是在水，只是感觉加上歌词更有意境。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跳双人舞什么的……这个是很早以前就想写的场景啦，总觉得很温柔也很寂寞。

　　

　　

　　下一章就是杨戬和妹的对手戏啦！